清晨,大理寺钟声长鸣,震动庙堂。
新任钦差——萧肃辰,身着墨袍,佩御赐金鱼袋,步入东堂,群官肃然起身。
“臣等恭迎钦差大人。”
“平身。”他语声沉冷。
“本使受命查族谱之争、香案残脉、江氏叛书三案,自今日起归钦差首理。”
话音落下,厅中空气骤冷。
沈惊澜着月白衣立于庭外,冷眼而视。
“沈氏女,你曾三日前在香阁纵火,可知行为逾越律法?”
沈惊澜不卑不亢:“三日前香阁炼毒,有密道、有密信、有韩江二氏往来书册。我纵火,是为破局,不是逃罪。”
萧肃辰凝视她良久,道:“你有证?”
“柳大人可作证,查抄物尚存。”
“好。”他挥袖,“本使阅后核实。若言属实,将启族案质询。”
族中长老面色惨白,侧座老吏颤声道:“此事……未必需动族谱。沈家事,族内可议——”
萧肃辰斜眸:“你是想抗旨,还是怕揭出旧事?”
老吏哑口。
而沈惊澜看着萧肃辰,一字一句:
“我母死时无一人言罪,族谱除我如斩草;如今我翻香案、破韩局,只求一句:我到底是不是嫡女。”
她声音不高,却句句如刀。
“若真不是,我自此不入族、不回宗、不改名。”
“可若我是——”
她笑,眸光如刃:“我要所有人,跪着改回来。”
萧肃辰微一顿,冷声道:“本使准你翻案,但若证伪——你,亦当伏法。”
“好。”沈惊澜拱手,“我疯女一命不值,就拿来赌。”
—
午后,庭审正式开始。
堂中人满为患,族中长老、各房支脉、三名旧谱记录官皆被召集。
柳淮递上传统族谱两本,并对庭述曰:“据实勘,沈惊澜本名确为嫡出所录,三年前被‘特令除名’,但无族会投票,无庙堂备案。”
萧肃辰翻开文册,冷声道:“此谓私改族谱,非家礼,而是欺律。”
一片哗然。
一名长老忍不住高声:“那时她疯了!怎配做嫡!”
沈惊澜冷笑:“疯即为罪?那你是否敢查你嫡孙当年偷粮事件?”
“你怕疯,是怕疯子翻你的旧账。”
“我疯,是疯来还命!”
堂下哗然,萧肃辰看她眼神更沉。
柳淮补声道:“族谱改名者不止她一人,尚有二女,皆庶升嫡,涉及三房。”
萧肃辰看向众人:“若再不供出,我将一一查血统、调旧书、废族契。”
族中一位老管事终于跪下:“是老夫人所命……江氏所写,请各房配合。我们只是……只是随令。”
沈惊澜冷笑:“三年换我名,一朝想推干净?”
“可笑。”
她转向萧肃辰,眼神锋利如钩:“大人,若真不查,你今日何以钦差之名而来?”
萧肃辰顿了顿,道:“查。”
“但我更想知道——你真疯过?”
沈惊澜轻轻笑了,声音却透骨寒凉:“你觉得疯女该是什么样?”
“满街哭喊?涂脸咬人?”
“不,我是笑着记仇的疯,是死里归来的疯,是你查我,我就敢查回你的疯。”
一瞬间,庭上安静得仿佛风都止了。
而萧肃辰,目光深了几分。
“很好。”
“从今日起,香案归你佐证,族案由我主审。”
“你我联手,不为私怨,为清家国。”
—
寺东楼小堂灯火未熄。
沈惊澜伏案整理旧谱复印件,柳淮在旁协助,而堂中角落,萧肃辰负手而立,望着她许久未语。
“你真不怕?”他忽然开口。
沈惊澜未抬头:“怕什么?”
“今日朝堂上,你敢当众言‘族谱为谎’,京中三大家可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“你今日能站在那,是因新帝信你;而我——是因没人信我。”
“信或不信,不重要。”她淡淡答。
“我只问自己,值不值。”
“这命,若只为活着而活,太便宜了。”
萧肃辰默然,片刻后取出一封密函递来:“这是京郊一处沈家支脉藏宅,昨夜有人试图焚毁旧谱原卷,被我人拦下。”
“你要的,不止是名分,是真相。”
“我给你。”
沈惊澜接过,指尖微颤。
她抬眸看他:“你说你不为私怨。”
“可你帮我,到底为了什么?”
他语声低沉:
“因你疯得不假。”
“因你明知不可为,却仍刀向心脉。”
“这天下需要这样的人。”
两人相对片刻,无言。
片刻后,沈惊澜低笑:“小心,信我多了,也会疯。”
萧肃辰淡声一笑:“那便疯一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