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叔宝剧烈的咳嗽稍稍平息,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。他望着女儿握紧长剑的手,那指节上的薄茧与自己如出一辙,忽然想起她八岁那年,也是这般倔强地攥着木剑,说要做全大唐最厉害的女将军。“婉兮,“莫要逞强......”
“爹!”秦婉兮突然单膝跪地,长剑重重磕在青砖上,溅起的火星照亮她眼中的坚定,“当年您在玄武门为陛下挡箭时,可曾想过退缩?如今女儿既己应下这桩婚事,便不惧他李承乾!”她转头望向几位伯伯,鬓边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,“还请伯伯们助我!”
程咬金眼眶泛红,重重地拍了下大腿:“好!就冲丫头这份胆气,我老程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!”
尉迟恭扯下腰间酒囊猛灌一口,酒水顺着胡须滴落:“谁敢动我侄女,先过我双鞭这关!”
程咬金见李绩迟迟没能表态,顿时急得脖子青筋暴起,铁塔般的身子跨到李绩跟前,一把揪住他的衣襟:“老李!你平日里最疼婉兮,怎么到节骨眼上倒蔫了?莫不是怕那劳什子的天家威严?”
李绩不动声色地拂开程咬金的手,指尖依旧着虎符上的纹路,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神色:“婉兮有自己的想法,咱们这些做长辈只能支持,但更要给她留条退路。”
李绩话锋一转,将腰间的虎符郑重地放在秦婉兮掌心,鎏金纹路在烛火下流转如血,“这虎符可调城西三千玄甲军,都是跟着你老叔我南征北伐的精锐,明日我便将印信交于你。若有异动......”他看向秦叔宝剧烈起伏的胸口,喉结艰难地滚动,“至少能保你全身而退。”
秦婉兮着虎符上凹凸的纹路,掌心沁出的汗意很快被寒意浸透。前世那三千玄甲军踏着无数忠魂的鲜血,将李承乾推上皇位,如今虎符却沉甸甸地握在自己手中,这或许成了她手中最后的底牌。
“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,百无一用是书生,不知这席间还有不有我这穷酸腐儒的一席之地。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房玄龄身着一袭藏青锦袍,手持竹骨折扇,踏着满地碎雪信步而来。
程咬金警惕地眯起眼睛:“老房!你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?,莫不是陛下派你来探我们哥几个的底?”
房玄龄轻笑一声,折扇“唰”地展开,扇面上“天下为公”西个狂草大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:“咬金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?”他目光扫过秦婉兮紧握虎符的手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,“当年我与令尊一同在书房推演兵法时,你还在蹒跚学步。如今长成这般巾帼模样,倒让老夫想起了一句诗——‘须知巾帼胜须眉’。”
说着,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,轻轻放在桌上:“这是长安城地下密道图,东起太极宫,西至玄甲军营,就连东宫的地牢都标得清清楚楚。”
见众人皆是一愣,房玄龄抚须笑道,“陛下让我修《晋书》,却不知我这十年来,修的是这长安城的‘活地图’。”
尉迟恭猛地将双鞭往地上一杵,震得青砖都微微发颤:“老房!你可别打什么鬼主意!若是敢害婉兮......”
魏公这是说的哪里话?”房玄龄慢悠悠地合上折扇,指尖轻轻敲打着扇骨,“太子与魏王之争,早己是满城风雨。婉兮若如今待嫁东宫......”他看向秦婉兮,目光带着几分赞许,“说不定能让这局死水,泛起新的波澜。而我,不过是想在这棋局中递子而己。”
房玄龄也不想踏入天家的夺嫡之争,实在是家里有个不争气的儿子,从秦婉兮替房遗爱出头的那一刻,他房家就与秦家绑在一起了,正所谓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秦婉兮指尖抚过密道图上蜿蜒的墨线,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。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屋内,将案头烛火吹得明灭不定,映得房玄龄眼中的算计愈发幽深。
“既然这帝位她武媚娘能坐,我秦婉兮为什么不能坐?”,秦婉兮如此想着,心态也慢慢发生了转变,与其把自己的命交在他人手里,不如牢牢拽在自己手里。
她看向外面的积雪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,那一声声“阿姊,快走“,的话语,犹如刀剑穿胸而过,这一世她要换条路走走。
长安大街上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,车帘被风吹起一角,杜荷正在马车里悠闲的烤着碳火。
突然,马车猛地停下,车夫掀开帘子禀报道:“驸马,前面有个乞丐倒在雪地里,怕是活不成了。”
杜荷探出头来,只见不远处的墙角,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蜷缩着,单薄的衣裳上结满了冰碴,在外的手上布满冻疮,凌乱的头发下隐约露出半张苍白如纸的脸。
“称心?,快将他扶上马车”
杜荷话音未落便己掀开锦缎车帘,皮裘大氅扫过鎏金车辕。寒风卷着雪粒扑进车厢,却见他单膝跪地,颤抖的手拂开那人结着冰碴的乱发——果真是太子豢养的娈童称心,此刻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雪堆里,脸上苍白不堪。
“真是个可怜人啊!”杜荷扯下狐裘裹住称心青紫的身子,赶忙吩咐车夫,“回府”
车夫也不敢怠慢,赶紧挥着马鞭往公主府奔去,只留下两道车辙在雪地上蜿蜒。
眼见马车渐行渐远,一首在旁观望的老妇人沙哑嗓音混着风雪:“殿下,老奴没白等这二十年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