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寺地牢深处,腐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凝滞在潮湿的空气中。蛛网在斑驳的石壁上纵横交错,几盏豆大的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,将铁栏杆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满地青苔上。周正蜷缩在霉斑遍布的角落,蟒袍上的金线早己黯淡,沾满了污水与血痂,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白发此刻如同乱麻,几缕发丝黏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。
当林昭玄色绣金的衣角出现在地牢转角时,周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。他手脚并用,像条濒死的鱼般扑到栏杆前,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铁条,指甲缝里渗出黑血:“陛下!臣是被苏蘅卿那小子陷害的,您明察啊!”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在地牢里回荡,惊起几只蛰伏的老鼠。
林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,绣着金线凤纹的皂靴缓缓碾过周正伸出的手掌,皮革与骨骼挤压的声响令人牙酸。“周卿,大理寺的供状上,你收受贿赂、伪造证据的罪行写得清清楚楚。” 他蹲下身,指尖像毒蛇般挑起周正的下巴,龙涎香混着血腥味钻入周正鼻腔,“为了夏国安定,朕只能弃车保帅了。”
周正瞳孔骤缩,满心的震惊与绝望化作困兽般的嘶吼:“陛下!您不能过河拆桥!当年可是您授意我……” 话未说完,一道寒芒闪过,匕首精准刺穿他的咽喉。鲜血喷涌而出,溅在林昭月白色的锦袍袖口,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梅。林昭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血迹,眼神冷漠得如同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,对身后心腹低语:“把他的死讯传出去,就说畏罪自杀。” 转身离开时,绣着金线的衣摆扫过地牢积水,荡开一圈圈阴森的涟漪。
与此同时,丞相府的栖梧阁内,鎏金兽首香炉飘出袅袅龙脑香,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药味。苏蘅卿倚在绣着银丝云纹的软榻上,月白色中衣领口染着斑驳的血迹,像极了冬日里绽放的红梅。当沈玥轻声禀报周正的死讯时,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,咳嗽震得单薄的脊背剧烈起伏,指节抵在唇边,帕子上的血迹又添了几分鲜艳:“林昭这招弃卒保帅倒是利落。” 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光芒,“但他绝不会就此罢休,李骁,密切关注边境动向,林昭必定还有后手。” 窗外,枯树枝桠在寒风中摇晃,如同无数想要抓住什么的手,将他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夜幕笼罩金陵,皇宫密室里的烛火在西面铜镜的折射下明明灭灭,将林昭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,恍若从地狱爬出的恶鬼。他屏退左右,手指着暗格边缘的机关,青铜齿轮转动发出细微的 “咔嗒” 声。取出密信的瞬间,北朔国特有的狼头图腾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,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:“若愿助我拿下北境,事成之后,夏国北境三城归我,其余土地任陛下处置。”
林昭盯着信纸,喉结上下滚动,眼中交织着贪婪与狠厉。他想起苏蘅卿在朝堂上不卑不亢的模样,想起苏明璋麾下虎视眈眈的北境铁骑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苏家…… 必须拔除。” 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,他提笔在信尾写下:“成交。另附北境布防图一份,苏明璋主力集中在雁门关,侧翼空虚可攻。” 烛火突然剧烈摇曳,将他脸上扭曲的表情映得格外狰狞。
三日后,北境雁门关外,狂风裹挟着黄沙遮天蔽日,打得城墙砖石 “噼啪” 作响。苏明璋身披玄铁铠甲,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,铁甲缝隙间渗出的血渍早己凝结成块。当副将递上密信时,他粗糙的手指着信上熟悉的字迹 —— 那是儿子苏蘅卿清秀却有力的笔迹:“父亲小心,林昭与北朔勾结,或有诈。”
苏明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脑海中浮现出儿子病弱却坚毅的面容,想起他在文试武试上力挽狂澜的模样。“果然如此!” 他重重一拳砸在城墙垛口上,碎石飞溅,“传令下去,全军进入戒备状态,加强巡逻!所有嘹望塔增派三倍人手,一有异动立刻汇报!” 狂风卷起他灰白的鬓发,望着远处突然增多的北朔营帐,他的眼神如同狼一般警惕而凶狠。
而在金陵醉仙楼的天字雅间内,鎏金宫灯将林昭与南冶国太子楚墨的身影映在湘妃竹帘上。酒过三巡,林昭突然放下白玉酒杯,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,长叹一声:“北朔狼子野心,朕虽有心讨伐,奈何苏家拥兵自重,尾大不掉啊。”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,却在低头饮酒时,眼底闪过一丝算计。
楚墨转动着鎏金酒杯,琥珀色的美酒在杯中荡漾,他望着林昭腰间象征皇权的传国玉佩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:“陛下若信得过我,南冶愿出兵相助。只是……” 他故意拖长尾音,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玉佩上雕刻的螭龙纹,“夏国与南冶,总该有些诚意。”
林昭心领神会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“若能平定北境,夏国愿与南冶共享北境商路。日后南冶的商船,可自由出入夏国十大港口。” 两人相视而笑,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,却暗藏着刀光剑影。窗外,一道闪电划破天际,照亮了他们脸上虚伪的笑容。
此时的苏蘅卿,正强撑着病体在书房内。案头摊开的羊皮地图上,朱笔标注的北境防线在烛光下泛着血光般的色泽。他的指尖沿着北境山脉缓缓移动,在侧翼薄弱处重重画了个圈,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扶住桌案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:“沈玥,备马。我要去见林瑶,林家的商队遍布天下,或许能查到那些军械的踪迹。” 他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,望着窗外愈发浓重的乌云,眼中燃烧着坚定的光芒,“林昭,你以为舍弃一个周正就能高枕无忧?这场博弈,远未结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