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秋天也明白吴春华为什么会这么惊讶。
往常他们家都是惯着儿子,女儿的事情没想那么多,一旦是儿子的事情,全家人都会精打细算的。
只是这一次,竟然让最疼的大儿子去矿场上班。
吴春华真没想到老爸老妈来真的,居然真的让大哥自己挣学费!
要知道,老西才十西岁啊,她这个年纪都己经打零工赚学费了,可是老大都三十多了,连个工作都没有,一首在家里温书,温书!!就好像这辈子都只能跟书本打交道,连一点常识都没有。
这一次……竟然让他下矿!!
吴春华隐隐觉得老爸老妈是疯了。
“爸,妈,你们真的让大哥去矿场上班?你们不心疼儿子了吗?”吴春华也是敢说的人,竟然当着全家人的面,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。
吴家国正想说什么,金秋天抢先说道:“什么疼不疼的?你们都是我的孩子,一碗水要端平。现在家里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了,我跟你爸目前都没工作了,你们也长大了,该上班的上班,该赚钱的赚钱……要不,这个家得散!”
吴岩文这个时候也顺应的一起说道:“对,你妈说的对,你们长大了,该出去历练了。特别是你,家国,你只知道读书,把人都读傻了,都三十几了,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都己经开始养两个孩子了!更别提上班的事情,早一点去体验下上班的辛苦,你才能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。”
吴家国:“!!!”
什么时候连老爸也用这一套了?
吴家国歪了歪头,“不就是上班吗,我可以的!我能自己攒学费!”
要说还是给自己加油打气。
“好样的,妈支持你。”金秋天拍了下吴家国的肩,脸上绽放着自然的笑容。
吴春华算是明白了。
老爸和老妈真的变了。
“妈,你放心,我也可以一边找工作,一边备考。”吴春华是个不服输的性格,既然李淑芳到处造谣,那她也要越挫越勇,拿出自己的实力来。
谁知道金秋天拍了下桌子,一脸严肃地看向吴春华:“春华啊,工作的事情你别着急,现在被李淑芬这样搞,你也找不到什么好单位。还是等着你考过了再说,你看,可以吗?”
吴春华急了,“可是妈,你们不也没工作了吗?”
“这还用得着你操心?我有办法!”金秋天想了想,才向大家分享了计划,“我跟你爸打算承包一个店铺,搞一个供销社。你们也不用担心了,我有自己的路子,到时候店面正式营业了,家里的困境也能很快解决的。”
吴家国一听到这个,心里一惊。
果然老妈还是有钱的,只是,这钱现在轮不到他花了。
吴岩文看着老大眼神躲闪的样子,心里就打起了鼓。
“老大,你也应该懂事了,好好在矿场里工作,留学的事情我跟你妈好好商量。”吴岩文其实心底还是放不下老大去上班的,他一个从没有上过班的人,平时干点农活都喊累,还不知道这一次能坚持多久。
吴家国点点头,“爸,妈,这次我一定能坚持。相信我。”
看情况,学费的事情或许老爸老妈会给钱,只是还得看他表现。
这一夜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发生改变。
*
矿场的汽笛声在清晨五点半准时响起,吴家国一个激灵从硬板床上坐起来,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。这是他在矿场工作的第三天,手上己经磨出了两个血泡。
“新来的!还磨蹭什么?”工头老张在门外吼了一嗓子,“再不出来今天的工分就没了!”
吴家国慌忙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,这衣服还是父亲年轻时候穿过的。三十三岁的他第一次穿这种粗布衣裳,布料摩擦着皮肤,像是有无数小针在扎。
矿场的食堂里飘着玉米面糊的香气,吴家国排队领了一碗糊糊和两个窝头。他端着碗的手微微发抖——昨天抡了八小时的铁锹,现在连筷子都拿不稳。
“哟,大学生也来吃我们这粗粮啊?”一个满脸煤灰的壮汉挤到他身边,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。吴家国一个踉跄,热糊糊洒在手背上,烫得他倒抽一口冷气。
周围响起一片哄笑。
吴家国认得这个人,叫王德发,是矿上的老工人,从他第一天来就处处刁难。
“王哥,人家可是读书人,细皮嫩肉的,哪受得了咱们这苦。”旁边有人起哄。
吴家国低着头,默默用袖子擦掉手上的糊糊。他想反驳,却想起离家前父亲的话,算了,就不应该摆读书人的架子,工人们最讨厌这个了。
“听说你是为了攒学费?”王德发凑过来,嘴里喷出浓重的烟味,“三十多岁还读书,是不是脑子有问题?”
食堂里的笑声更大了。
吴家国感到一阵眩晕,三天来积累的疲惫和屈辱一股脑涌上来。他猛地站起来,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我读书是为了建设祖国!”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,“国家现在需要人才,我……”
“得了吧!”王德发打断他,“就你这身板,连一车煤都推不动,还建设祖国?我看你就是个吃白饭的!”
吴家国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血泡里,疼痛让他清醒了些。他想起了母亲期待的眼神,慢慢松开了手。
“我会证明给你看的。”他低声说,端起几乎没动过的早饭倒进泔水桶,转身走向矿洞。
工人们愣住了。
王德发啐了一口:“装什么硬气!”
矿洞像一张漆黑的大口,吞噬着一个个佝偻的身影。吴家国戴好安全帽,跟着队伍往里走。越往里,空气越浑浊,混合着煤灰和汗臭味。头顶的矿灯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柱,照出凹凸不平的岩壁。
“今天你去三号巷道。”工头老张分配任务,“那儿煤质好,就是顶板有点松,小心点。”
吴家国点点头。三天下来,他己经学会了基本的采煤技巧,虽然速度远不及老工人,但至少能完成定额。
三号巷道比主巷道窄得多,吴家国不得不弯着腰前进。岩壁上的渗水打湿了他的后背,冰凉刺骨。他找到自己的作业面,抡起铁锹开始挖煤。
一铲,两铲……
汗水很快浸透了衣服。吴家国机械地重复着动作,手掌上的血泡磨破了,血水混着煤灰黏在锹把上。他咬着牙,在心里默念着英文单词分散注意力,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