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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救赎。杨霁拖着身体，混在嘈杂的人流中走向宿舍楼。
每一步都异常沉重，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渴望回到那张狭窄的床铺，哪怕只是闭眼躺着，也是一种暂时的逃离。
推开409宿舍的门，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——汗味、洗衣粉味、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油墨味。
宿舍里，陈凯正眉飞色舞地跟另一个室友王磊讲着下午篮球赛的精彩瞬间。
沈鸿背对着门，坐在自己的书桌前，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影，他似乎在看书
“霁哥回来啦！”陈凯看到他，热情地招呼，“下午怎么没来打球？赵阳说你不舒服？”
杨霁的心脏又是一紧，脸上却立刻绽开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，甚至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：“别提了，中午可能吃坏肚子了，下午腿都软了”
他语气轻松，带着点自嘲的笑容，成功地转移了话题，引得陈凯和王磊哈哈大笑。
“我说呢！少了你这个主力，我们差点翻车！”陈凯笑道。
“滚蛋，少拍马屁。”杨霁笑着回怼，走到自己的床边，动作自然地开始整理东西。
他能感觉到沈鸿的存在，对方没有回头，没有任何反应，仿佛他只是一个透明人。
这种刻意的无视，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杨霁感到窒息。他必须表现得更加“正常”，更加若无其事。
洗漱完毕，爬上床铺。宿舍的灯熄灭了，只有窗外路灯微弱的光线透进来。
陈凯和王磊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悠长，黑暗中，感官变得异常敏锐。
杨霁能清晰地听到沈鸿翻身时床板发出的轻微吱呀声，能听到他调整呼吸的细微声响。每一次声响，都敲在他的神经上。
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。
白天强行支撑的精神和身体彻底垮塌下来，但大脑却异常亢奋。
白天课堂上被点名的难堪、沈鸿冰冷的背影、那句“普通同学”、赵阳毫无心机的询问、手腕上隐秘的刺痛……
无数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疯狂旋转、碰撞、放大。
耳鸣声尖锐起来，像无数只知了在颅内齐鸣。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快速地撞击着肋骨，带来一阵阵心悸。
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焦灼和恐惧，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荒野，找不到出路。
他紧闭双眼，尝试各种呼吸法，但毫无用处。意识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舟，无法靠岸。
身体明明疲惫到了极点，神经却高度紧绷，拒绝休息。
每一次接近睡眠的边缘，都会被一阵强烈的心悸或脑中突然闪现的、令人窒息的画面惊醒。汗水浸湿了额发和后背的睡衣。
他听着室友们平稳的呼吸，听着沈鸿偶尔翻身的声音，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……
这些平常的声音，此刻都成了折磨，他觉得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，清醒地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煎熬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几个小时，也许只有几十分钟。
他听到沈鸿的床铺传来轻微的响动，然后是极其轻微的脚步声——他下床了。
杨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，他听到沈鸿走到了书桌前，接着是抽屉被小心拉开的声音。
是素描本，那个装着无数个杨霁沉睡侧颜的秘密！在外面的光的照亮下，他勉强看清了其中的一个“自己”
即使是在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中，这个认知还是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。
沈鸿在做什么？要画新的？还是在看旧的？在……怀念？还是在试图彻底抹去？
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：一方面是被彻底否定后的绝望，另一方面是那个隐秘素描本所承载的、无法解释也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证据。
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沈鸿？哪一个才是他们关系的真相？
黑暗中，杨霁死死咬住下唇，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。
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，迅速洇湿了枕巾。手腕处的伤痕在寂静中隐隐作痛，仿佛在嘲笑他的脆弱和混乱。
他蜷缩起身体，在无边的黑暗和内心的风暴中独自挣扎。
失眠的黑洞，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能量和意志。
明天……等待他的，又将是怎样的煎熬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