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第一章 寒梅惊变
第一章 寒梅惊变
暮冬的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陆离缩着脖子穿过御花园，冻得通红的手指攥紧怀中的《盐铁策》。梅树沿着汉白玉回廊蜿蜒生长，枝头凝结的冰晶将红梅衬得愈发艳丽，宛如美人咬破的唇色。风掠过枝桠，残雪簌簌坠落，与零星飘落的花瓣在青石板上织就一幅斑驳的碎锦。
突然，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寂静。陆离循声望去，只见假山后探出一截漆黑的尾巴——那是宁王豢养的灵猫夜影。它弓着脊背炸毛，碧色竖瞳死死盯着前方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。顺着它的目光，陆离看到太子萧景渊正将一名宫女按在梅树下，绣着金线的衣袖拂过枝头，震落的雪水混着花瓣簌簌坠落。
"殿下饶命！"宫女的哭喊声被风撕碎，"那日在御书房，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......"
陆离的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。三日前，他正是在御书房撞见太子与北境节度使密会，那些关于调兵的字句，此刻又在耳边炸响。夜影忽然纵身一跃，利爪狠狠抓向太子的面门。萧景渊暴怒挥袖，将灵猫甩在梅树干上。夜影发出一声悲鸣，踉跄着躲进陆离脚边，用尾巴缠住他的脚踝，温热的血滴在青石板上，转瞬凝成暗红。
"什么人？"太子染血的眼神扫过来，陆离感觉后颈的寒毛尽数竖起。就在这时，一声轻笑从九曲长廊尽头传来。宁王萧景翊踏着满地碎玉般的雪粒走来，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，发间红梅与眼角的笑意相映成趣："皇兄好兴致，这腊月天还赏梅？"
夜影立刻挣脱陆离，瘸着腿奔向宁王，在他靴边不断蹭着脑袋，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咽。宁王弯腰抱起灵猫，指尖抚过它渗血的脊背，笑意却未达眼底："看来有人惊扰了夜影的雅兴。"他伸手替灵猫理了理炸起的毛发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，那只向来孤傲的黑猫竟顺从地眯起眼睛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。
陆离看着宁王袖中滑落的雪狐皮手笼，忽然想起半月前书院那场雨。那时宁王也是这般漫不经心地将披风披在淋雨的书生身上，袖口同样露出一截雪白的狐毛。而此刻，那双递披风的手，正轻轻着灵猫的伤口，温柔得近乎残忍。
太子冷哼一声，甩袖离去。寒风卷起满地残梅，有几片落在陆离发间，沾着夜影的血，灼得他眼眶发烫。他知道，自己平静的书生生涯，在这个寒梅覆雪的夜里，彻底结束了。
"陆公子好胆量。"宁王忽然开口，声音带着几分探究。他将夜影安置在肩头，缓步走近，靴底碾碎薄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，"敢在太子盛怒时护住一只猫，倒是有趣。"
陆离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惧意，行礼道："草民只是不忍见生灵受苦。"他瞥见夜影受伤的爪子，那上面还沾着太子的衣料碎片，心中突然一动——或许这就是保命的契机？
宁王指尖勾起陆离一缕散落的发丝，红梅的暗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："听说你在书院颇负才名，可愿......"话音未落，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一队侍卫举着火把奔来，摇曳的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。
"宁王殿下！太子有令，缉拿擅闯御花园的刺客！"为首的侍卫高声喊道。陆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，而宁王却似早有预料，漫不经心地将陆离挡在身后，指尖无意识地逗弄着夜影的胡须："本王瞧着这位书生眼熟，不如先带回王府细细盘问？"
夜影突然从宁王肩头跃下，绕着陆离转了两圈，然后蹲坐在他脚边，碧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侍卫们。陆离望着宁王似笑非笑的面容，终于读懂了那抹温柔下的算计——他从来不是施救者，而是将陆离拖入更深漩涡的人。
风雪愈急，红梅在夜色中如泣血般绽放。陆离跟着宁王踏出御花园时，回望那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，忽然想起书中所言：最艳丽的花朵下，往往埋着最深的阴谋。而他，己然成为这盘权谋棋局中，最不起眼却又最关键的一枚棋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