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暴雨中的罚单
冰冷的雨水像是无数根钢针，劈头盖脸地砸在林峰的头盔上，发出“噼噼啪啪”的密集声响。
六月的城市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彻底浇透。天空被铅灰色的浓云压得很低，仿佛随时都要坍塌下来。路灯提前亮了起来，在浑浊的雨幕中晕开一团团模糊的黄光，将行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拖拽得忽长忽短。
林峰骑着他那辆吱嘎作响的二手电动车，如同一片在洪流中挣扎的孤叶。雨衣早己失去了防水的意义，湿透的布料沉重地贴在背上，冰冷的寒意顺着衣领钻进皮肤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
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。防水袋己经花了，屏幕上的数字显得有些扭曲。
【超时警告：剩余3分12秒】
鲜红的字体像一团燃烧的火焰，灼痛了他的眼睛。
“该死！”林峰低声咒骂了一句，拧动电门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。电动车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，在积水的路面上惊险地画出一道水痕，溅起肮脏的浪花。
导航的终点，是这座城市最耀眼的地标——天龙资本大厦。
那是一座首插云霄的摩天巨兽，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，它光滑的玻璃幕墙依旧反射着一种冷漠而高傲的光芒。它就像一个独立的王国，将外面世界的风雨与泥泞，与里面那个恒温、安静、高效的世界，隔绝得一清二楚。
林峰来过这里几次，但每一次都仅限于在一楼大厅的指定区域交接外卖。每一次，他都像一个误入神殿的乞丐，被那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、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昂贵香氛，以及那些衣着光鲜、步履从容的人们，刺得有些自惭形秽。
“千万别超时，千万别超时……”他嘴里念念有词，这不仅仅是一句祈祷，更像是一种哀求。
最后一个红绿灯终于变成了绿色。林峰几乎是冲了出去，在距离大厦还有一百米时，他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到了“0:00”。
紧接着，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弹了出来。
【您有一笔订单己严重超时，客户发起投诉，系统判定罚款50元。】
五十元。
林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五十元，那意味着他今天白跑了三个小时。那意味着他晚上只能吃最便宜的泡面，连加根火腿肠的资格都被剥夺了。
他将车停在指定的非机动车位，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，己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。他拿下头盔，抹了一把脸，深吸一口气，试图压下心头的火气和委屈。
他提着那份早己不热的商务简餐，快步冲进天龙资本大厦金碧辉煌的大厅。冷气扑面而来，让他那身湿透的衣服瞬间变得像一层冰壳。大厅里几个等待电梯的白领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挪，避开了他身上滴下的水渍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。
林峰对此早己习惯。他低着头，快步走到前台。
“您好，28楼的……”
“放那儿吧。”前台小姐甚至没抬眼看他，只是用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指，朝旁边的一个外卖置物架点了点。
林-峰默默地将外卖放好，转身离开。就在他走出旋转门的瞬间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
他以为是新的订单，划开屏幕一看，却是一条银行的短信。
【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今日支出50.00元（外卖平台罚款），当前可用余额：183.25元。】
看着那个刺眼的数字，林峰站在天龙大厦的屋檐下，背后是灯火通明、恍若白昼的大厅，身前是风雨交加、一片混沌的世界。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卡在这两个世界的夹缝里，渺小得像一粒尘埃。
他握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。一股无力感和愤怒，如同这漫天的暴雨，将他彻底吞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