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你值得更好的命运
凌晨两点十七分，周远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，用指节抵着发酸的眼眶。
键盘上还沾着半块凉掉的三明治渣——那是他六点下班时在便利店买的，本想赶完方案就去吃晚饭，结果一抬头己经过了饭点。
“传统节日营销方案”的文档开着，第三版修改记录还在滚动刷新。
他特意在“文化共鸣”部分加了二十个用户访谈案例，又用热力图标出了不同年龄层对“灶王爷”“财神”等传统神话题材的接受度曲线。
这些数据是他连续三周蹲在社区广场，举着录音笔和老人们唠嗑，蹲在奶茶店门口拦年轻人做问卷换来的。
“小周啊，还没走？”
王振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周远的后颈瞬间绷紧。
他记得今天下午汇报时，总监盯着PPT里的热力图眼睛发亮，问“这个用户画像谁做的”，王振强当时拍着他肩膀笑：“我带的新人，脑子活。”
现在部门里只剩他们俩，王振强的格子衫皱巴巴地堆在腰上，啤酒肚把皮带勒出两道沟。
他晃了晃手机，屏幕亮着总监的消息：“老陈说方案通过了，奖金池批了三万。”
周远的手指在键盘上蜷成拳。
这是他第三次主导完整方案，前两次的功劳都被王振强以“带新人”的名义划走，这次他特意把所有数据来源都标在备注里，连访谈录音都刻了U盘锁在抽屉。
“不过……”王振强拖长了音调，弯腰拍他肩膀，指甲盖里的烟渍蹭在周远洗得发白的衬衫上，“新人嘛，还是得慢慢来。公司规定项目主负责人拿七成，你跟着学习，分个两千当辛苦费。”
“王经理，方案里的用户画像和神话题材延伸都是我做的。”周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，像被按在水下的气泡，“上周您说会给我主负责人的名分。”
王振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，指节重重敲了敲他的电脑：“小周，职场不是学校。你以为那些老头老太太的唠嗑能当数据？要不是我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访谈包装成‘民俗复兴’概念，总监能看第二眼？”
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烟，点燃时火星子溅在周远手背，“再说了，上个月你迟到三次，这个月绩效本来就要扣。”
茶水间的咖啡机在二十米外发出嗡鸣。
周远望着窗外的霓虹灯，玻璃上倒映着自己发青的脸。
“行。”他听见自己说，喉咙里像卡着碎玻璃，“我收拾东西。”
王振强的脚步声渐远，周远盯着屏幕上的方案，鼠标右键点下“另存为”，文件名是“周远_传统节日营销方案_最终版”。
保存完毕的提示音响起时，他突然想起什么，拉开抽屉取出U盘。空的，金属接口还沾着新鲜的划痕。
茶水间的自动感应灯在他进去时“唰”地亮起。
周远往马克杯里倒速溶咖啡，褐色粉末落在水面上，像团散不开的雾。
手机在裤袋里震动，他摸出来，屏幕亮着条推送广告：“你值得更好的命运”。
字体泛着诡异的金光，不像普通广告的电子色。
周远划了划，广告界面纹丝不动，既不跳转也不关闭，只有新的字浮出来：“命运己选中你”。
他嗤笑一声，正想按电源键，鬼使神差地截了图。
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截这种奇奇怪怪的广告了，前两次是“旧神在等你”和“打破数据囚笼”，现在都躺在相册的“奇怪东西”文件夹里。
咖啡杯重重磕在台面上，褐色液体溅在袖口。
周远盯着手机里的广告，忽然觉得那些金光在流动。
“叮——”
清晨七点的闹钟把周远从沙发上震醒。
他摸过手机，屏幕裂成蛛网，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，都是房东张阿姨：“小周啊，这个月房租拖了七天了，再不给我就带人看房子了。”
他掀开皱巴巴的毯子，地板上堆着五袋泡面空桶，墙角的路由器闪着微弱的红光。
昨天交完水电费，账户里只剩三千二，网费还欠着。
挤地铁时，他被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撞了下，手机“啪”地摔在地上，裂纹从左上角蔓延到屏幕中央。
周远弯腰去捡，听见对方骂骂咧咧：“穷鬼走路不长眼”，想反驳，却看见对方手腕上的银色手环——赛博穹顶新出的脑机接口，要两万八的那种。
到公司时，前台小妹见了他就低头玩手机。
周远走到工位前，整个人僵在原地——电脑没了，抽屉被清空，连他贴在隔板上的奶奶照片都不见了。
“周远是吧？”王振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手里捏着张A4纸，“试用期不合格，工资结到今天。”
“试用期早过了！”周远转身，看见林小曼从会议室探出头，眼睛红红地想过来，却被主管拽了回去。
他攥紧手机，裂纹硌得掌心生疼，“上个月我签了转正合同！”
“哦对了，”王振强把纸拍在他胸口，复印件上“自愿离职申请书”的签名栏是他的字迹——那是上周王振强说“走个流程”让他签的，“现在年轻人啊，抗压能力太差。”
他拍了拍周远肩膀，指甲盖的烟渍又蹭在衬衫上，“不过我给你留了体面，没让HR当众赶人。”
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。
周远把离职申请揉成一团，砸在消防栓上。
金属碰撞声在封闭空间里炸响，他又砸了一拳，瓷砖缝里渗出血珠——这双手昨晚还在敲键盘，现在指节肿得像发面馒头。
“凭什么？凭什么？”他对着墙壁吼，回声撞在天花板上，“我改了十七版方案，蹲了二十三天数据，就因为他是经理？”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这次不是广告提示音，是持续的、蜂鸣般的震颤。
周远摸出来，屏幕裂得更厉害了，但那个金光广告界面正在疯狂闪烁，每闪一次，就有细如游丝的金光钻进他眼睛。
“嗡——”
一阵眩晕袭来，周远扶着墙瘫坐在地。
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，又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：“碎片己激活，第一封印开启。”
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发烫，是奶奶留的玉坠？
不，玉坠是温的，现在烫的是心脏位置，像有团火在烧。
周远扯开领口，看见锁骨下方浮起淡金色纹路，像某种古老的符文，又像……代码？
“周先生？”陌生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。
周远抬头，看见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，金丝眼镜反着光，手里捏着张名片：“赛博穹顶人力资源部，我们欣赏有潜力的年轻人。”
周远本能地后退，后背抵在消防栓上。
男人的笑容很标准，嘴角扬起15度，和电视里的AI客服一模一样。
当对方伸手要拉他时，周远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串绿色代码，像瀑布般从男人头顶倾泻而下：
[数据傀儡·虚影伪装]
[核心代码：0xAEF4 - 789G]
[目标：捕获情绪异常体]
“放手！”周远踹向对方膝盖。
这一脚他用了全力，以前在工地搬砖练出的力道，但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，反而感觉踢在团棉花上。
男人的动作突然卡顿，右腿像素化了一瞬，露出下面灰白的数据流。
“数据异常！终止任务！”男人的声音变成机械音，转身就跑，在转角处扭曲成一团光斑，像被风吹散的金粉。
周远盯着自己发抖的手，又看向地面——那里躺着张名片，“赛博穹顶”的logo泛着冷光，背面用烫金印着“加入我们，改写命运”。
他摸出手机，相册里的“奇怪东西”文件夹里，三个广告截图正在自动排序，最上面那张“你值得更好的命运”，金光比之前更亮了。
夜色漫进楼道时，周远还坐在原地。
掌心的血己经凝固，在瓷砖上留下暗红的痕迹。
他望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的倒影，瞳孔深处似乎有金色的光在流转。那是他从未见过的，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光。
手机突然自动亮屏，广告界面再次浮现，这次多了行字：“赵公明在等你”。
周远摸着发烫的胸口，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声，像极了庙里香客们摇晃的祈福铃。
这一夜，周远在出租屋的沙发上辗转难眠。
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，看它们慢慢幻化成金色代码；听着窗外的车鸣声，在脑海里自动翻译成数据流的嗡鸣。
首到凌晨三点，他摸出枕头下的玉坠，突然发现坠子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——“神格碎片，待主而归”。
而在城市的另一头，某个数据中心的服务器突然发出刺响。
监控屏幕上，所有关于“周远”的数据流都在疯狂闪烁，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，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。
